这场由线路建设引发的“血案”本可以避免。在陕西榆林,国电和陕西地电是趸售关系,国电负责输电网的运营建设,陕西地电负责配电网的运营建设,即相当于国电是“总批发商”,而陕西地电从国电手里“批发”来电后再“零售给用户”。双方本来有各自的供电区域,本应是双方互惠互利的格局,为何最终演变成一场“武斗”?
其实双方积怨由来已久。1998年以来,国家电网公司开始对地方电力整合,很多地方电力公司已经由国家电网实际控制,但陕西地电则一直在坚持拒绝“上划”到国家电网公司的盘子当中。
陕西地电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。陕西此后的电厂项目审批受阻,这造成陕西当地的用电紧张,而在向国家电网公司申请增加供电也遇到了障碍。这让双方的矛盾日益加剧,并导致了2008年双方的“武斗”。
而此次,陕西地电希望与另一家地电公司蒙西电网合作,建设电网将蒙西的电引入陕西。但这条线路势必要跨过国家电网公司的线路,国电掌握高压电网的垄断权,岂能容忍“零售商”的利润居然超过自己?国家电网公司以安全为由拒绝陕西地电建设该条线路。最终,陕西地电欲强行建设,导致了4月25日双方的“武斗”。
隶属不同政府层级的企业会因为利益之争发生如此规模的冲突,究竟是多大的利益让双方公开撕破脸皮公然上演全武行?
相对于发电企业,电网企业的利润能够得到保证,并且丰厚。这从国家电网过去的业绩不难看出端倪。2010年,国家电网主营业务收入1.54万亿元,公司售电量2.69万亿千瓦时,资产总额2.12万亿元。
目前,正是榆林供电企业最好的日子。榆林作为中国第一产能大市,其电力需求持续猛增,陕地电榆林供电局作为建制性供电企业,2011年售电量达100亿千瓦时,较2005年翻了一番;国家电网榆林供电公司1999年售电量为5382万千瓦时,到2011年则完成售电量66.01亿千瓦时。
很显然,榆林地区的电力需求,对双方都是一块必须咬进嘴里的肥肉。
陕西地电既然敢和国家电网这条强龙掰手腕,证明了这条地头蛇也不那么好惹。
陕西地电是隶属于陕西省政府的省属大型企业,包含9个市级分公司,66个县级分公司,每个公司都有超过100名电工。陕西地电供电面积占全省国土面积的72%,然而其市场占有率却仅为30%。面对国电利用其垄断地位,不断轻易地进入到陕西地电供电区域争抢客户,陕西地电自然不肯坐以待毙,正图谋设法扩大市场份额。
这不是两头同等重量级“电老虎”的对决。而对于当地企业用户来说,有陕西地电这样的地方电力企业与国家电网进行竞争,实际上是件大好事。正是因为有了陕西地电,才让国家电网的供电价格得到牵制。
以此次引发“武斗”的导火索——陕西地电与蒙西电力的合作项目为例:蒙西电力、陕西地电的实际工商业电价比国家电网公司要低一倍。而工商业电费占全部电费的85%,其中工业占70%、商业占15%。只此一项,国家电网公司的进入,就意味着当地工商业生产要承担比地方电力公司多一倍的电价成本。
不过,陕西地电这次有可能要失去陕西省政府这座大靠山了。目前,不仅仅资本市场成为央企的财富孵化器,由于拥有雄厚的资金和行政权力支持,央企被掌握地方资源的当地政府视为香饽饽。
在地方政府眼里,此次“武斗”,对于国家电网扫清特高压项目的障碍,或许是一个良机。能源专家林伯强表示:“从陕西省的态度看,肯定希望央企对地方经济有所帮助,而这是陕西地电无法完成的任务,这次械斗将有助于国家电网最终吃掉陕西地电,为特高压项目扫清障碍。”
在这场地方“傍央企”的大潮中,“国进民退”虽是最普遍的议论。但不容市场忽略的是,央企经过这一轮向地方狂飙突进式的运动,中国国资格局将引起一场重大变局:或许从此只剩国家队。如此一来,“恐龙”越来越大,减少了竞争,加大了垄断,企业或许只能硬着头皮去承担“多一倍的电价成本”。
从表面上看,这件事确实是陕西地电有问题,因为国家电网此前已经出面阻止,按相关规定,陕西地电无权建此项目。而陕西地电与蒙西电力的合作,可以打破国家电网的垄断格局,能为企业带来实惠,本来值得支持。但这决不能成为爆发冲突的理由。
这些年,电网的改革越改越滞后,垄断力量越来越强势,基本上没有看到对国家电网起到有效制衡作用。在如此大的利益格局中,让国家电网自己产生改革的意愿是不可能的,他们不是活雷锋,不可能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。
电网是一个自然垄断行业,如果国家电网要打通上下游,其他企业就会没有活路,所以国家电网的自然垄断与各家企业之间要有一个平衡。这个平衡要通过规则来解决,就是地方电企通过电网或电监渠道,对于国家电网的传输有发言权、投票权,那么国家电网一网遮天的情况就可以得到化解。
央企不仅吞并民企,还不断兼并重组地方国企,巨无霸越来越大,减少了竞争,加大了垄断。如果有关部门不能及时出台有效措施予以解决,其结果就是国家电网吃独食,类似的利益争端还会继续发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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